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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的标准与境界——公共场所英语标示纠错有感(之二)

引言

本篇并非理论文章,而是游记和杂谈,当然,还是围绕英语标示问题说事。

一年前,我就计划今年五一前去上海探亲并游览长三角地区;一个月前,拙文“不止是英语问题—公共场所英语标示纠错有感”完稿后,自己觉得还有些“剩勇”和“余兴”,于是灵机一动:何不来个一石二鸟、公私兼顾,将探亲旅游与学习考察、语言实习揉在一起?自己学习英语、从事翻译及语言教学几十年了,运用“角色扮演”和“以活动为基础, 以任务为中心”等教学法还算轻车熟路。就这样,我成了“二自”(自封、自费)的“巡视员”和带“金”(退休金)的“太学生”(我辈因文革等原因曾在北外度过了八年多时间,其中大部是“蹉跎岁月”,同学间常以“太学生”自娱自乐)。

一、     士气大振的热身行

计出行随。动身前,先在京挑外语水平较高的海淀区热热身吧。4月10日晨,入颐和园南门穿西堤出北门再钻进地铁4号线车厢内,真是大有斩获!一眼就瞅见了“老幼病残孕专座”的全新译文:SEAT FOR PASSENGER IN NEED,这不是与我年初在墨尔本城铁里见到的“SEAT FOR SPECIAL-NEEDS”如出一辙吗?后来在赴沪的列车上听一专业人士讲,4号线比较独特,有香港的地铁公司参与合作管理,难怪同一内容项目的英语标示,它都与北京其它的公交车上的大不一样。

原文的问题暂且不论。先思考为什么港方能拿出语言地道且更重要的是符合事实的英语标示,而京方拿出的是虽语言地道但只是形式上翻译得“准确忠实”而在实际上则华而不实的英语标示? 这事太复杂,涉及到翻译的标准与境界等重大问题。简言之,译者能否在翻译中除在语言技术上非得把关,如在翻译中发现、修改原文的错别字,校正病句,理清语言乱麻等等之外,还能不能在翻译中做事实方面的澄清和把关,甚至对所涉及的原则问题也做出更正或澄清?本人实在没有水平探讨此等“深层次”问题,也无力回答这类“偏题”、“怪题”,还是留待有关部门和学术单位的教授、专家们去研究吧。不过我有亲身经历过的四个实例,现列举如下,权当提供点资料:

第一件事,30多年前,我在一西方国家驻华使馆工作,曾随同该国一州长及驻华大使率领的友好团去四川访问,当时四川的党政一把手在代表团抵达蓉城的当晚就在金牛坝宾馆会见该团,谈话伊始先寒暄,领导人问大使“夫人来了吗?”我为该大使已服务两年了,知道他丧偶多年且未再娶,于是领导人话音刚落,就压低嗓门插了一句:“夫人已过世。”领导人反应敏锐、亲切自然,马上转入谈话正题。这场活动很顺利、很成功,尤其是当代表团(包括随行的一些大跨国公司的代表)后来得知这位领导人是在当晚即将晋京就任我国第三任总理的背景下挤出时间来予以接见时简直是一片欢腾。我想,当时自己若是作了“忠实”的翻译那可就让双方都有点尴尬了,那我就不单是“缺心少肺”,而是“脏心烂肺”了。但话说回来,当时作翻译的若不是我这样外交人员服务局的“中秘”而是任何部委的高翻,那人家都只能是照翻,即便尴尬点也无可指责。

第二件事,有一次随公使衔参赞去一外事服务部门谈事情,接待的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姐,官不大,正处,却像“马列主义老太太”。话都快谈完了,她还要加点“理想与情操”,称“我的理想是在中国实现共产主义。”我打心眼里烦她,心想我念高三政治课就知道列宁在俄国率先搞成社会主义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但共产主义哪能只在中国实现,那叫“世界大同”吗?再说这是你学马列的语境吗?我虽英语脱口而出,但偏偏把状语给她“屏蔽”了。不料她略懂英语,马上“命令”我补充“在中国!”我考虑使馆方是有事求我方办,又不忍心毁掉双方的良好气氛,而且确信该大姐也是一片好心,既要宣传马列,又不能让人家误解我们是要输出革命,于是只好唯心地加上“IN CHINA”才算交差。

第三件事,前年我在局属翻译公司审校一份稿件,我和一翻都发现原稿中的阿拉伯数字还有的外币的换算搞错了。怎么办? 当然不能不负责任地以错就错,但又不能背着主人擅自改动,于是给有关使馆一个电话再加个电邮就通气了,结果是两全齐美、皆大欢喜。

第四件事,前些年给一电视台“扒带子”,翻译他们在挪威采访一海边岩画(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地)的录像带,中间有一、两句,怎么也听不出意思来,原来采访中间突起大风,惊涛拍岸,背景声太大。我只好找栏目编导,提出第一方案,上策,是“实话实说”,用括弧、标字幕说明,观众一看就能谅解;第二方案,下策,是“编词圆场”,根据上下文,攒两句合乎逻辑的废话,台词与挪威的现场解说口型大致对上就行。编导欣赏第二方案,我也照办了,但心里一直打鼓,因为内行一看就会纳闷:你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这算是“糊弄观众”呢还是在说“善意的谎言”?我至今也没搞清楚。

二、     刚上马,就遇到“下马威”

4月15日晚,登上了T109列车赴沪。现在条件好了,即使业已沦落成“弱势”的老特快也改成全封闭式的空调车,但我一上去就见识了一句极其憋足的英文。大车窗上方有标示:请勿伸出窗外,英文是“DO NOT EXTEND ANY PARTS OF YOUR”(由沪返京的T110也是这个样,都是北京局的。不知上海局发的沪京间T字头车是何英文,更不知其他铁路局的老特快、老直快是啥样)。此句诸错俱全,我先问“窗外”跑到哪里去了?缺了它说EXTEND,那么旅客连STRETCH BREAK都违规了?我还真看到一个中年白领在这窗边过道里做“伸展运动”。再说谓语动词,“STICK OUT”不比EXTEND好吗?其三,PARTS可是复数,京局是否容许我们单臂或一个指头伸出窗外?其四,介词OF后的YOUR可不是名词,而是形容词型的物主代词,这按英语语法算是“死定了!”你要么加个名词BODY,要么加个S,把YOUR弄成个“所有格”,弄成名词型的物主代词也好哦!再看,大窗左侧,有把“安全锤”,英文标示倒没毛病“SAFETY HAMMER”, 只是活生生地展示了当代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为京局在文字上告诫我们勿伸出窗外的同时,还是非常体贴地在物质上给我们在万一的情况下伸出窗外提供了最必要的条件。简而言之,语言混乱的背后往往是逻辑的混乱和管理的不善。

三、     千里南行,沪上取经

1.         第一次震撼——“请……让个座”

我这趟实地学习考察的重点是看看上海如何处理“老幼病残孕专座”的中英文标示。一到大上海,就感觉他们不同凡响,连中英文标示都是“大手笔”、“大心量”。与北京不同,上海的公交汽车上没英语标示,但他们有红十字标志,也有国际通用的人形图标。中文用词也不尽相同,他们喜欢用“老弱病残孕怀抱婴儿者,”最醒目之处是他们在那三把黄色座椅的上方装有大牌子,上有大号字:“请给需要帮助的人让个座谢谢。”

2.         第二次震撼——“爱心专座”

坐2号线地铁,看到了耳目一新的标示“爱心专座”,其英文标示就是北京的那位教授介绍过的“COURTESY SEAT”,我当时就心中为之一振。我不是没琢磨过国外同类用词“COURTESY SEAT”的汉译,不仅查过陆谷孙等老师的《新英汉词典》和《英汉大词典》,还查了梁实秋先生主编的《远东英汉大》,按这些字典,都应是“优待座”。“礼让座”、“优先座”和“备用座”只是个人按词典的精神实质弄出的“变奏”。但怎么就没想到“爱心”这词?(我反省自己除业务水平,即翻译标准方面与此佳作有差距外,在翻译的境界上也存在差距。)多地道和优美的译文啊!真是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COURTESY在这里是“优待”和“恩惠”,这不都是出于爱心吗?这不是什么“直译”或“意译”,而是“通译”,即“融会贯通”也!我认为, 此译不仅有高标准,而且有高境界,只可惜仍带有“专”的尾巴。请把我最烦的这“专”字去了,它对我来说已是“芒刺在背”,更如“骨鲠在喉”。其实,就说“爱心座”,岂不完美? 但瑕不掩玉,上海高翻值得自己好好学。

我现在不仅更相信“语言是载体和工具”这句话,而且要补充一句“语言也是反映和写照”。2号线横穿大上海,一头连浦东国际机场,一头连浦西的虹桥交通枢纽,中间与多条地铁线相连。试问:缺爱心,甚至爱心尚不够的人能设计出如此杰作吗?

其实,“爱心”这东西岂只是在中国受到格外的关注。我在墨尔本小住时学习英文“垃圾邮件”还得到一件“宝贝”,那是政客们竞选议员时精心挑选的广告词(据说原本是人们用来衡量医生的),语言地道、意境深邃,其核心也是“爱心至上、道德为先”。我曾推荐给好几位高翻朋友,现不妨抄录如下:They don’t care how much you know until they know how much you care. 句中无一难词,但因care 和know分别两次出现,而且都是一语双关,很难翻好,我只能译个大意:“选民(病人)最在乎的是你在乎不在乎他们,其次才是你有多大的能力(多高的技术)。”提倡“爱心”和讲求“德才兼备”应是世界通行,中国在这些方面,绝不应落后。二军医大吴孟超大夫90岁了,每年都做那么多台手术,捐出那么多的钱。他说:医者,德为先!我也想套用此句型说“译者,德为先!”(真“寸”,这两句写成拼音字母,若不注“医”、“译”的四声,那就完全一样)。岂止医、译两界,“百业德为先”哟!

3.         第三次震撼——“残障者优先”

逛南京路步行街时去趟“世纪广场”厕所,没想遇到个“超级震撼”。厕所台阶式的正门两侧,都是带不锈钢大扶手的宽宽的坡道,一看就是“无障碍”,但人家用不着这么标示,更用不着弄什么“专用道”之类的劳什子,这里的中英文标示仅是“残障者优先Priority for Disabled Person”。精当啊,绝妙啊!我条件反射似地想起了北京公交车上的“专座”一词,若早日用上海的这“优先”来取代它;用“priority for”来取代“reserved for”多好!学学上海吧,人家用词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你看这“世纪广场”处在南京东路腹心地带,它连接南京、九江、湖北、福建四条路,人们从四方入厕,而且绝大部分属非残障者。当然,有残障者时,让其“优先”;没残障者时,大家“各取所需”,可分别从正面台阶道和南北两侧的无障碍坡道出入,“各不相碍”。什么叫“既突出重点又照顾各方”?什么叫“统揽全局、综合平衡”?什么叫“善于弹钢琴”?这不都有了吗! 我一边掏出小本记,一边对老伴慷慨陈词。

这就惊动了一穿蓝制服的“管理”。怕误会,我主动上前介绍自己是北京来的退休志愿者,正在考察学习上海的中英文公共标示。我刚赞叹了两句,管理员就打断我了:“这标示还可以改进,比如变变字体或颜色,加个箭头,就更清楚了。”我感动之余,猛一个激灵:“可别动不动就北京什么的,洋气的上海人都不把我这充其量只是大半个北京人的武汉佬当乡下人了,我更不应拿自己当中央!” 正警醒自己之际,出现了更令我感动的一幕,我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如此礼遇:这时管理员正式邀请我实际操作,让我搞全新的“角色扮演”——从南侧的坡道过来,他们好演示如何接待“残障者”。我当然乐于从命,于是按管理员指示,到了坡道尽头,一按白色大门旁的门铃,大门顿开,还有一穿白制服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迎接。只听得管理员用上海话咕噜了几句,“白制服”笑了,我也乐了。既有好政策,就把它用足吧。我向这些可亲可敬的上海人道了声再见,就顺着这南坡道抄近道奔九江路,到三百米开外的“人民大舞台”买上芭的“白毛女”去了。

4.         第四次震撼 —— 公厕“挂牌服务”,且有英语标示

周末旁晚,去“新天地”感受了一把。只见酒吧、餐馆宾客盈门,“石库门”建筑别具一格。最没想到的是在“新天地”的厕所里竟遇到了北京的三甲医院且得是专家才有资格提供的“挂牌服务”,而且有英语标示。告示牌上方写着:“今天为您服务的是XXX — The Janitor Serving You Today is XXX”;下方是:“如对清洁服务有何意见,敬请致电XXX。For Any Feedback on Housekeeping Service Please Call XXX.”好奇心重的我问了问在一旁站立的穿有整洁制服的中年女工,是否名叫XXX。她答“是”,并请我“提宝贵意见”。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也把厕所管理员兼清洁工的大名如此宣扬的,而且连英文都透着地道。我在北京的少数餐馆见过菜盘边上贴有“张厨师”、“赵师傅”等,只标姓氏,不标全名。上海的管理果然名不虚传,由此可见一斑。这也是一种“以人为本”,设想我是这管理员,很可能是外来民工,既能打工挣钱,又能在“十里洋场”“芳名远扬”,我能不卖劲吗?不过,天底下从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牌牌也犹如唐僧套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上海人,“门槛精”得很!(我问过上海人,这词可褒可贬,我在此处只取其褒。)

5.         第五次震撼——“上博”馆内,处处精品

十多年前,在华盛顿驻美使馆听过徐匡迪市长作报告,那时我就知道了上海博物馆很值得一看,这次是亲身见证了精品“上博”。建筑设计、展品陈列不用说,就连这英文解说和标示之精美都叫人敬意油然而生。“海纳百川”的上海,“大气”并不亚于北京,“上博”除免费参观外,还免费提供中、英、日文的介绍资料。除总体介绍外,我还拿了十一个陈列厅的中英文简介,涉及青铜、陶瓷、雕塑、国画、钱币、古家具、玉器和书法等,叫你学中文、学英文、学历史、学文化,学不完啰。英文词都那么精美、考究,连扶梯上的标示“小心碰头 Watch the Escalator over Your Head”都令那些劣质的CHINGLISH立马现出原形。临出发前,我们单位的一青年高翻向我“举报”,她在一人工河边见到“小心落水”竟翻译成“Fall into the water carefully”,这岂不是让人投河,只是小心点而已!我在苏州的北塔寺(报恩寺)内爬九层楼梯时见到了“小心碰头”标为“Look out Knock head”,这不是要我们把头往楼梯口上碰吧? 该寺庙内的公厕还有“小心地滑 - Be Careful of Landslide”,不得了,这是有人“妖言惑众”(我仅从文字上“就事论事”,请不要去逮译者,但译者一定要吸取教训),说报恩寺里有“山体滑坡”!

四、     让美丽的大上海更美丽,愿精明的上海人更智慧

1.         第一次震惊——中国馆内竟把英文国名中的C小写了!

4月18日上午,来到向往已久的世博园中国馆,见到了那神奇的“清明上河图”。虽在匆忙间,但仍可领略到馆内精彩的中英文解说及标示词,只叹自己眼睛和大脑都不够使。但万分遗憾的是,在馆内的展厅外短暂候场时,猛一抬头,就看见了欢迎观众来中国馆的电子显示屏将英文国名中的C字母小写了,颜色是绿的,我下意识地看手表,时针指向11时整,有关方可调出监控录像查查是怎么回事!我不禁嚷嚷起来:国名词首C怎可小写!旁边有接下茬的:C小写不是“瓷器”吗?几天后,我参观青浦的古镇朱家角,见有一中国瓷器展销厅,厅门上方的英文标示很值得玩味:China—china,人家就理得清,还玩上了文字游戏(Play of Words)。

进馆前,曾在外面的蛇形防护栏内排长队,临近入馆前,我突然发现右边隔着三十米开外的防护栏栏口处头顶上方电子显示屏上的英语标示(中英文均竖排列)也有错,其中文是“XX介绍”,英文是“Introduction of XXX”。看来,这介词错已成我国英译界的“多发病”和“流行病”了。这次南行,就见杭州在这方面最讲究,西湖各处景点“介绍”,不是用Introduction to就是Profile of 。但苏州、无锡、乌镇、普陀山等地把介词TO与OF用混的例子比比皆是,好几处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都不能幸免,连乌镇茅公(沈雁冰先生)儿时就读的小学也不例外!

2.         第二次震惊——老城隍庙前的英文简介令“人神共愤”!

老城隍庙地区(现正式名叫“豫园”)是个旅游和文化胜地,我来到城隍庙前,本想买门票进去看看,但在大门外就改变主意了,原来是其英文简介让我“是可忍孰不可忍”!—Shanghai City God Temple was built in …haveelapsed (注:原文如此) since the 600 year history. 再看原文,才知道它想说的是:“上海城隍庙始建于XX年,至今已有600年历史。”这是什么英文?简直“无法无天”!老实说,我们当年在北外一下读《北京周报》、《中国建设》等课外读物就掌握了“600 years have elapsed (或passed) since the establishment of Shanghai City God Temple ”这类的句型, 真不知译者是何资质!可能是有更多的原本像我这样的潜在游客都不屑得一顾吧,里面香火不旺,就稀稀拉拉两三人。这么下去庙里的神也该责怪译者误大事了。于是我扭头去了旁边的“豫园”,尽管门票一人多了30,我们还是不后悔。“豫园”不仅建筑和园林都精美,里面的英文标示也是上乘。一队队外国游客进进出出,青年导游们或英音,或美音,解说都准确流畅,上海不乏外语人才!我还“蹭听”了几段,如庭院过道有一处“发愿碎石拼图”,中英文标示都没有。若没听到导游的,自己肯定会漏景点。

3.         第三次震惊——南京路上的英语第三人称单数动词竟不加S!

南京路步行街上就一家店铺有胆量在其临街外墙上明文标出“本店提供英语服务—This Store Offer English Service”。这是一家体育用品店,在南京东路512号,位于“老凤祥银楼”东侧,离和平饭店不远。其勇气固然可嘉,“资本”却似不足,严谨就更谈不上!我不知这白底红字的醒目大牌牌挂了多久,而且还要持续多长。请赶紧在这第三人称单数动词OFFER后加个小S吧!可“低碳纠错”,不用换牌牌冤枉花钱,就用防水颜色笔,在动词后加。 我顺便考察了两遍,发现空格比较大,好加,最好用黑色,在南京路演一出“红与黑”,既警醒自己又提醒别人,“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也,其过者,人皆见之;其更者,人皆仰之。”国人学英语,尤其学语法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最多,但成效并不很大,至少不是最大。要不,“英孚”为何把我们的英语熟练度排在那么后。

说到在南京路上见了最低级的英语语法错,就不能不提到头天大五一的,在浦东陆家嘴,见到扬州外事旅游服务公司的大轿车上竟将译文“Foreign Affairs”中的字母S错成了A了! 当时车就停在明珠电视塔侧面,我真不知Affaira还要“招摇过市”到何日?扬州我没去过,可知道那里是风光旖丽、人杰地灵,别给她抹黑哟!

五、     刻骨铭心的江浙之行

1.         人文荟萃、人杰地灵的“人间天堂”

苏州、杭州是“人间天堂”,江苏、浙江两省都人文荟萃、人杰地灵, 难怪乾隆等皇帝多次下江南,马可·波罗也给了杭州最高的评价。仅从学习、考察中英文公共标示的角度,我这次在江浙数地都收获颇丰。在杭州,看厕所便盆前的标示:“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再看交通标示,更是琳琅满目 —“心中有爱,通行无隘。”“人身美好,步步小心。”“拒酒千里外,安全万里行。”“交法在手中,平安在心中。”“行车要礼让,路口多张望。”在杭州停留了两天,多次看到一交通安全标示:“但愿人长久,一路共平安。”我不禁想起在澳洲看到的英文标示“Speeding Kills”,洋人倒是“一针见血”,简洁明快、直露有效,但“超速快行,杀身之祸”这样的文字在偏爱含蓄的国人看来过于“血里呼啦”,“杀”、“祸”两字很不“吉利”,真不好说出口,更没法讨“彩头”!于是苏东坡、唐伯虎的后人们就“反话正说”,将交通警示和公共标示融入诗情画意和平平仄仄之中。本是冷冰冰、硬帮帮甚至血淋淋的事情从江浙人嘴里出来就成了吴侬细语,成了西子湖畔那“凉爽的风”。我在江浙熏陶了几日后,似乎也有了些许灵感,于是把这“但愿”的标示语试译如下:May people enjoy life long, and travelers share their journeys safe and sound, fit and strong! 见笑了。其实,我早已明白“不到北京不知自己官小”,现又体验到“不到苏浙沪,不知自己学问少。”(自攒语)

2.         世界顶级的“厕所文化”——西湖小岛上的“归一”处

游览西湖,来到“小瀛洲”岛看“三潭印月”,但没想到还有一“副产品”同样精彩。原来,游客上岛、离岛都离不开那游船码头,码头旁边就是岛上唯一的公厕,这可是“战略要地”,各导游都拿它当游客“集散点”。更有趣的是,厕所大门上方有一很大的匾牌,上书“归一”两字,这不知是那位文人雅士给厕所起的“雅号”。导游稍作讲解后,我也“大彻大悟”了,原来,无论“九转肥肠”还是“九转瘦肠”,最后都要“九九归一”的。这“归一”二字有文采、有哲理、有佛法、有禅机!我问导游这是谁写的,是打啥时就有的,导游答不上,但他估摸这词自古就有。于是我的问题又来了:这等好词,为何没有中英文标示?可能西湖上、西湖边的古迹和景点太多,此等“雕虫小技”根本就排不上号。自知功力不济,但仍试着整出个毛坯英译——“Shared Goal”,聊胜于无吧。我真替杭州的同行们挠头,如外国客人非要问个究竟,我们弄不好就“现场抓瞎”。这词若现场口译,能否给它来个“COME TOGETHER”或“JOIN ME”之类?请教了。据说,这世界上还有些“厕所文化协会”,他们是否派人来此考察过?

在这“雅号”前流连许久,只好把看御碑的时间都缩短了。联想起我去年在墨尔本一市政厅看到的英文的厕所文化,是劝人“便后要洗手”,用了精彩的双关语——Your health is in your hands!“健康就在您手中”。尤其是见人家用“After visiting the bathroom”来表达“便后”,自己就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并将此例收录到给单位网站写的谈中译英的文稿中,称“没想到英语里还有这样说方便俗事的雅词”。我现在有些忏悔了:自己真是“浅薄”和“着相”,你不知道的多了,连母语中的高词都不知道,遑论英文。欣赏、学习英语是应该的,但也得常提醒自己,可别“数典忘祖”!

3.         普陀山下“银云山庄”翻译“海天佛国”时竟用了COUNTRY!

我这次有幸来到中国佛教的四大名山之一的普陀山。在上海一人多花一百元报个“品质团”真值,不仅车高级,住店好,连导游都是“品质”级的。他是党员、“志愿兵”转业,在普陀山当过7年的水兵,熟悉、热爱岛上的一草一木,刻苦学习中国文化。他真是有问必答、且每答皆准。三言两语就让你明白“大乘”与“小乘”,“密宗”与“显宗”,还有“观音是男是女?”“为什么明明在东海,却说南海观音?”等。在他的帮助下,我还找了来岛上旅游的许多外国游客,了解到现在外国人说起“观音菩萨”来最通行的名称就是汉语拼音GUANYIN或者GUANSHIYIN(日文一直是用繁写体汉字写“观音”两字)。当然原来我们学过的Goddess of Mercy仍然可用,尤其是在文学、历史题材的语境中;在宗教界,还有梵文“Avalokitesvara Bodhisattva”。搞语言的,见又一汉语拼音被人家的语言所接纳和吸收,见由儒、释、道所构成的中国传统文化能得到这么多外国人的“追捧”,内心自然是爽!

普陀岛上一切皆好,只是我们下榻的“银云山庄”那印制精美的中英文简介小册让我有些扫兴。它竟将普陀这“海天佛国”译为“the Haitian Buddhist Country”!先不谈绝不能拿Haitian这样的汉语拼音来搪塞明喻、暗喻均有的“海天”,最要命的是把“佛国”当成了“佛教之国”!我们在使馆工作过多年的人,谁不知道外国人说起泰国或缅甸来才称其为“Buddhist country”。我真替译者感到可悲!想想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除中国外,还有谁,国家的统一及领土完整问题尚未彻底解决?咱老百姓即使帮不了忙也别添乱、别添堵!当然从技术层面,我们应该帮帮错译者:中文的“国”意思可多了,哲学词“必然王国”、“自由王国”中有“国”,“独立王国”中也有“国”,都不能“一刀切”译成COUNTRY;再说“海天”,既有自然界的“海天”,也有精神世界的“海天”,译者守着普陀,怎不知“法雨寺”中的对联“禅门深似海,佛法大如天”?明白人也不是没有,我在普陀的船码头就见到译文:“Mount Putuo, Your Buddhist Dream”(当然,就100多米高的普陀山、方圆10余公里的普陀岛在译文中是用“Mount Putuo”好还是“Putuo Island”好,可商榷)。后来我在无锡灵山,见当地说“佛教胜地”用的是“Buddhist Wonderland”,也很好。

4.         苏州“定园”内的英语标示太不靠谱!

“定园”虽与“掘政园”和“狮子林”比挂不了“头牌”,但当年刘伯温军师怕功高盖主会带来杀身之祸,因而占据整个村子给自己修筑的这块隐退之处毕竟是风水宝地。它集主人现世私宅与来生才安息的墓地于一超级大院,其古建筑和园林都值得一游。院内既有“节令廊”,还有小桥、流水,且有带两码头的完整小河。我敢说,只要不是在苏州这样古园林、名园林太集中的地方,它都不会是“弱势”!这“弱势”不光体现在只给人家评了个三A级的旅游景点,而且还反映在其英语标示上。我们从“狮子林”过来,脑际里其精美的英文标示仍未淡忘(如有的小厅因“内部调整暂不开放”,英文标为“Under Inner Rearrangement”, 我在录入小本时不禁给了个批语“高”),就见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定园译文:大门口售票处的“钱票当面点清”被莫名其妙地弄成“Face-to-Face Point of Money — Money Votes”(北京这里银行的译文多好:Please count your cash before leaving the counter, 何不抄去用,绝无版权纠纷!);船码头的“友情提示”(本应是“Friendly/warm-hearted Tips/reminding”,或者干脆像北京的“蓝色港湾”那样,给它来个只抓要害的Attention)给糟蹋成“Friendly Sentiment is pointed out”!

我们搞英语标示纠错时是否也要来个“希望工程”, 向一些三星级以下的酒点和三A级以下的景点等“弱势”,还有那些“非高速”和“非动车”的诸多车厢内好好倾斜一下? 我理解,他们经费肯定没有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五星级饭店、景点以及“高速”、“动车”那样充足(有一说一,我在沪杭高速上见证了车速高、服务质量高、连英语标示的质量都高,当然八十多元一张的票价也高。看来,铁道部并非无人才,只是看人家爱不爱给你使!),但没关系,在中国,有的是像我这样想做志愿者的退休英语专业人员。Please do not hesitate to contact us!

5.         灵山大佛前的“不可回收”就别“别出心裁”了!

太湖边上的无锡灵山大佛气度辉煌,庄严雄伟、令人景仰;“梵宫”里云集中外各种名贵建材、玉石、珠宝,加之能工巧匠的鬼斧神工,令人赞叹不已;“九龙浴佛”的音配景表演更使人们的心灵得以净化和升华。五星级的景点名至实归,掏180元的门票咱也不含糊(当然团体票有较大折扣),但令人不快的是大佛前的一些垃圾箱上的英语标示。什么“May No Reclaimed”!建议翻译“不可回收”就用京沪杭等地普遍采用的Unrecyclable或Non-recyclable,干吗非要“标新立异”、“别出心裁”!

6.         请教TIC GUIDE为何物——我在灵隐寺外院内闹个笑话

杭州灵隐寺外院内,就在江主席题写的“灵隐寺”牌匾旁几十米处,有一出租“自助导游机”的摊位。见有“TIC GUIDE”的字样,我一下楞了,“头脑风暴”了好几圈,也想不出个道道,没辙,只得上前请教!刚开口问摊主就忍俊不禁了,原来AUTOMATIC 一词在制作中被人为“分裂”了,AUTOMA是一部分,TIC是一部分,中间还不止一个字符。我看不明白,是因为当时有两人并肩在摊前把前者档个严实;我觉得好笑是因为那两人一闪开,我就识得“庐山真面目”。我由此联想到西湖边上有少数英文解说,词没错,但在制作中被人弄个“大连笔”。看来,标示这东西,不仅要保证文字质量,还得有制作质量,缺一不可!

六、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点肺腑之言

此次南行,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想,真是感触良多、获益匪浅、有时也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概括起来,还有以下几点想说:

1.         英语标示纠错任重道远

有关部门做了大量工作,如国家外文局、中国译协在过去几年中一直关注公示语翻译问题,积极参与北京市公共场所标识英译标准的制定,并支持深圳市译协开展公共场所标示英译工程;北京市外办积极协调有关工作,聘请了北外的陈琳教授和二外的美国专家“老杜”David Tools等顾问,并在网上设“填空栏”,供民众举报并纠错;《环球时报》常常发表北大、北外教授的纠错短文;《北京青年报》周末出的英文小报《今日北京》专有一页是纠错的,其中不少涉及公共标示;《中国日报》点津网和《新浪》外语网等在这方面也有不少贡献;广大网民更是热情高涨,不断在网上爆出错译笑料,并积极参与探讨正确的译文。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错误已成“野火烧不尽”之势,而且呈现出“割了旧一茬、又出新一茬”的“韭菜”状。在沪期间,网上看到“国博”把馆内通道之“出口”译为外贸之“出口”,我连看了两遍有关报道,不禁“掩卷长叹”。我上次写“不止是英语的问题”纯系有感而发。“国博”之错是英语错,但它反映的却是我们的作风、管理出了大毛病,是我们社会中的诸多弊病,甚至是流弊!(如“抄袭”,“国博”是否“抄袭”了去年广州亚运会某些场馆的标示错?)上次,我给外文局和市外办领导邮寄拙文时都给他们写了句还算是体贴的话——纠英语标示错,连带揪出中文错,如公家车上的“专座”,但纠中文错却是超出了外文局和外办的“地界”哦。事虽难,但又不能不管!套句时髦的话说,必须对公共标示错误“保持高压态势”!

 语言用好了,是“软实力”;用坏了,则是残害自己的“软刀子”、“脓包”和“溃疡”!我们要防止环境污染,防止社会污染,语言环境太重要了!这绝不是“雕虫小技”,而是“事关大局”!国强而语盛,国弱而语衰。就为了国强和语盛,也该动真格,治治种种语言“乱象”!再不动手,就会“积重难返”,久而久之,就要“病入膏肓”!

 既然标示错连带各方,那纠正它就得“整合资源”,才能“齐抓共管”和“综合治理”。要不要也来个“门前三包”? 不过,管理方面的老难题又来了,是否都由外办牵头,外文局、译协提供技术规范指导,还要聘请中外教授、专家为顾问,并请各媒体和广大民众包括网民监督?但首先,各级行政领导,尤其是第一把手,要不要加强领导,至少得认真关注此事?特色事就得特色办。虽按管理学理论,让一把手事事亲历亲为很不好,但有时就得面对这现实,第一把手给的力度小了,事情,尤其是些难事,又办不了。说起管理问题来,还真头疼。我以为,仅就纠正“公标”的语言错而言,也是好的行政管理比好的语言专才更为重要,这道理太简单了。现在为何“公标”英译错误百出,边纠边出,纠了又出?一是因为有人放着那么多现成的高翻、中外专家、教授不请不用,宁可去“自创”Chinglish;二是即使你作慈善、作义工,绞尽脑汁替他去纠,人家也根本不听,叫你徒唤奈何。“病程”拖久了,即使像我们这些“稍给点阳光就灿烂”, 甚至那些“不用扬鞭自奋蹄”的人也难免不疲!

 “定向支援”、“对口帮扶”、“内部挖潜”等都是好办法,我去过北京方圆公证处几趟,帮亲友办公证,见“无犯罪证明”和“亲属关系证明”等的英译都那么地道,很佩服,再看公证处大厅的翻译通告,才知道原来是中央编译局在承担翻译。北京、上海、天津、广州、武汉、江浙等地有的是外语专业人才集中的单位。凡需要搞英语标示但自己又没把握的,都应找个“挂靠”。比如苏州,其报恩寺和定园,如找找苏州大学(其英语水平,我是很赞赏的),还能出现上文所列的那些滑稽错吗?北京铁路局,为何不找找学长唐闻生女士?她曾是翻译界“国家队”的,又任过铁道部外事局的领导,退休后也没闲着,至少是在担任一双语杂志的顾问。以她的人品学识,我敢说,不要一分钱,她也不忍心让你们老特快上的英语标示弄得那步田地! 至于国博译“出口”,更是“小菜一碟”,“国博”职工文化素质普遍较高,即使未上过正规大学者,往往也苦读过“五大生”。此类人员,我就认识一个,她的中、英语水平译这词绰绰有余,再说她儿子在北大读英文专业,老公也是外语专业人员,再说还有朋友我,也可帮忙。真这么办了,还用得着副馆长作检讨吗?

2.         纠错需“集中兵力打歼灭战”,也要搞点“斩首行动”和“定点清除”

既然错很多,就更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得挑重点抓要害。我以为,无论从文化还是语言的角度讲,国家级的文化单位、还有其他诸多的旅游景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等都是要害处,本来就是阵地,是“潜移默化”之地,可不能让错误百出的标示在那里“出丑”和“放毒”,那样不仅会影响了我们这一辈,还要贻害我们的子孙后代,那就“罪在千秋”了!公共事业单位、公权力部门都是要害部门,其标示应是“一言九鼎”、“一锤定音”的。公交车上那个“虚头马脑”的“专”字不给它夯实了,那“公标”的“权威性”何在?岂不助长“你说你的,我干我的”? 公安分局在英语标示中将正常“转账”推入“各种诈骗”之列,就更是使其标示的“权威性”和“可操作性”荡然无存!

纠正列车、公交车等交通工具上的标示错当属“斩首行动”,即“打蛇要打七寸”,因为这些交通工具万一装载了“谬种”,那可是流传甚广、甚快,对语言环境和社会环境的污染太大了。看看客流统计数字,动不动就是数百万、数千万、甚至数亿人次!又说到那“专”字了,我从燕山脚下追踪到黄浦江畔,天地良心,绝非是与京、沪两市的交通委过不去。“钝刀子割肉割不出血来”,可“词锋犀利”又容易“恶语伤人”,伤及领导和同行,两难哦!

而且,首先把要害部门、部位的错纠过来后,才好纠那些个体户、民企和小犄角旮旯的标示错。得抓紧把京、沪的一些大错纠了,才好说人家贵州那边把“贵阳”译为“EXPENSIVE SUN”,把“警风”译为“POLICE BREEZE”;还有西安的,把“停车”的英文搞成PORK什么的。否则,人家不服气,说是你首先上梁不正我才下梁歪,你又何以辩驳?

其实,要害部门纠标示错,要比一般单位本当容易得多,因为它们有更多的资源,更好的人才,因而有更高的水平。返京后打车回家,我坐在司机旁,市发改委、交通委关于征收燃油附加税的提示中英文映入眼帘。看,它写得多么准确地道,让乘客没任何废话就把计价器上未能显示的那两元钱掏出来了。我还一字不差地把双语标示录入小本中,这对我是难得的免费范文呐!中文是“自2011年4月9日起,向乘坐距离超过基价公里(3公里)的乘客收取燃油附加费2.00元/运次”;英文是“Notice — Passengers need to pay a gasoline surcharge of RMB 2 for each ride that exceeds 3 kilometers as of April 9, 2011. ”我玩味了一下,其主谓语选得准;不定式用得好;几个介词也用得好;从翻译技巧上说,将“基价公里”不说了,只提“3公里”就够清楚了,此为“省略”术,将中文的“乘坐距离”与“运次”归并一处、融为一体,译为RIDE更是高明。但我还是不明白,既有如此高手,市交通委为何不赶紧把她/他派过去,将公交车上再明显不过的不实之词——“专座”及其虽是翻译忠实但却存在事实错误的英译文“RESERVED FOR”一并给替换掉?

3.         对翻译从业人员要严格准入制,对英语标示是否至少也应“登记备案”?

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和外文局早已着手翻译人员的资格准入这方面的工作,全国翻译专业资格水平考试及培训等相关工作越做越好,但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太多,我们从一些标示错可清楚看出,翻译界的“南郭先生”何其多也!今后,应对那些根本就不够翻译资格,不讲职业道德,不思进取的不可救药者,要坚决予以淘汰和清除。

对制作英语标示实行报批制恐怕不太现实,但可否要求“登记备案”,这样一来对制作单位和译者都给点压力,有点管头,就不敢胡乱来了;二来备案后,监管方也好掌握情况,并组织专家进行普查或抽查,就是有错也能较快得以纠正;三来利于发现人才,对于一些难译的标示又译得出彩的,就好追根溯源。但为管理者计,难题又来了,向谁去登记备案哟,又由谁来监管哦?不过,“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真是非干不可的,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4.         周总理关于“三个基本功”的谆谆教导,对增强译者素质、提高译文质量行之有效

文革中,外院传达过周总理关于对外语院校的学生要加强政治、知识和语言三方面基本功的指示。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丝毫不感到此教诲有任何的过时之处。先说最敏感的政治,普陀山那饭店简介的译者若稍有政治头脑,能把“海天佛国”的“国”译成COUNTRY吗?有人误以为一讲政治就是极左,大错!须不知西方人士现在撰文、讲演有多讲“政治的正确性”!我前天看见北京的一大报批评故宫四道安全屏障形同虚设时竟用了一歇后语,说那是什么人的耳朵,是“摆设”,这太不“与时俱进”了!能对我们的听力障碍者如此不恭吗?

再说知识面,这对翻译来说太重要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哪位不是早上听报摘、晚上看联播、外带尽可能多读书看报,现在还得上网查资料,不然你怎么翻?“国博”的那位译者是否知识面也窄点,是否太“孤陋寡闻”?再如,前年,我在翻译公司审稿子,见一年轻译者将“网上电价”译为Price of electricity on line, 一看就乐了,年轻人上网多,见“网”就以为是英特网,翻“ON LINE”不奇怪。但吾辈呢?得先辨明是啥网,网兜、网络、渔网、蜘蛛网、护栏网、铁丝网、电网、英特网还是电力网?这儿,当然只能是“国家电网”, 而且我们多少有点积累,这得靠在日常生活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在北京的街上多次见到电业局、变电站旁边贴有“国家电网 state grid”的标识,都注意并记住了,这词需要用时就一点也不费劲了。而且,翻译离不开逻辑思维,译者不妨用反证法试试,这“ON LINE”可以是无线的,是何方神圣能叫它在空气中带上电,还能计电价?! 诚然,现在年轻人普遍比我们会上网,比我辈新知识多,但恕我直言,有些人可能QQ太多,还要“斗地主”加“偷菜”,能学多少知识!即使用搜索引擎,也得费劲去“甄别”筛选。薄熙来同志说得对,信息多不等于知识多,现在好多信息是垃圾。不信,可搜搜“百度”、“谷歌”,看“南北通透”是怎么翻的?不是“透水”的permeability的,就是“透明”的transparency (我在国外见过房地产业的“垃圾邮件”,有用good exposure表示房舍“通透”的)。还有“精装修”,网上我没找到一个完全正确的,只好在墨尔本房地产商的“垃圾邮件”中搜,发现“quality fittings and decor”很管用、很好用。

我上文说过“上博”的“小心”翻得好, 人家是用了WATCH作谓语动词;看看颐和园后山的标示吧:“游客上山,小心路滑 — Mind the Hilly Steps!”, 多好;再看看国外的,我在澳大利亚见过标示,是提醒机动车要小心小岔道出来的自行车——“Look Out for Bicycle! ”这LOOK OUT不也是动词吗?当然,也可用名词或形容词,如:Caution, Wet Floor; Wet floor, Careful之类。

我工作几十年,主要是在国内外的使馆当秘书,最后到“一秘”最高档,到头了,老秘了,但我仍戒不掉“秘书瘾”。在上海,见“国博”副馆长在那里道歉,我真替他着急。可能是秘书的说贴(Talking Points)没写好,怎能强调“试运转期间肯定有很多问题”呢?词不达意吗!弄个“尽管”或“虽然”这样的“让步”修辞再来个“但是”一“转折”不就解决了吗?我不主张在“但是”后“开小差”,但真心诚意地作深刻检查总可以吧。我愿替他这样润色一下:“尽管试运转期间问题较多,但出现这样的错误是根本不应该的,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如他这么讲,那些“吹毛求疵”之徒就甭想“在鸡蛋里头挑骨头”!其实。“出口”之错译与“试运转”没有逻辑联系,更没有必然的联系。这一说又“扩大化”了,扯到逻辑上来了,但语言与逻辑能分开吗?在国外进修时,听过一知名语言学家的大课,他说人与动物的区别之一不在于是否会“说话”,鹦鹉也会学舌说话的。最关键的是,只有人才有逻辑思维,学会了“想吃面包”后就会套此句型,做“语言的再构造”,再说出“想吃米饭”来。

5.         警惕对“中式英语”CHINGLISH的“捧杀”

现在似乎CHINGLISH很是一种“时尚”,加上有些洋人一吹捧(比如说CHINGLISH断然是不可废除的,如CHINGLISH真要绝迹的话,那我们的生活将多么乏味等等。我说句难听点的话,有个别人还巴不得老看旧社会中国妇女的小脚呢!),我们有的人就更不知东南西北了。我曾冷静思考过,CHINGLISH其实“乏善可陈”,其成功代表作不就是少得可怜的“LONG TIME NO SEE”之类吗?我们不能不分清“一般性”和“个别性”。再说,尼克松他们与我们的领导人会见或宴会,至少在正式场合,他们说“long time no see”还是“So many deeds cry out to be done, and always urgently”(“多少事,从来急”);再说近的,奥巴马,希拉里他们爱引用中国成语,有哪句是用CHINGLISH翻译过去的?我们有的同志一片苦心,想把BUZHETENG作为胡主席上次说那“三不”中的“不折腾”的正式译文推出去,外国人就买账吗?且不说语言这东西“约定俗成”,得在使用中经受长时间的检验,就这两年我在网上见过外国人写的博文,他们坚决不同意,据说是人家英文里早就有MESS ABOUT/AROUND之类的词,可表示“乱整”、“干活没计划、尽作费工”等意思,所以根本没必要从汉语拼音里去“引进”。看来,CHINGLISH也不可“强加于人”哦!

现在有些人英译公共标示,老想“标新立异”、“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一鸣惊人”,大有“语不惊人誓不休”之势,总是幻想着再弄出个“LONG TIME NO SEE”来。天底下哪有此等便宜事?那翻译界还要我们的钱钟书、傅雷、杨宪益等大师干吗?就弄些胆子大的再顶多加个“翻译软件”即可,根本不用讲究什么词法、句法、辨异、褒贬,也无需翻译技巧,只要循中文的顺序,把词硬往上码,就“单摆浮搁”算了!别怕,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洋泾浜”或“broken English”一说! 反正“译者多大胆,译文多大产”!     

6.         英语标示错误及纠错可在专业技术上给予业内多种启示

这个题目也太大,限于水平和篇幅,我只能是“不疼不痒”、“蜻蜓点水”。

(1)           翻译界、语言界的技术支持和理论支持。许多标示译错了,都是用词没“辨异”好,要想辨异好,就得透过语言的“模糊性”(language ambiguity)认清语言真相和事实真相。毛主席笑谈过英文词的“不讲理”,就是指语言的“一词多义”和“模棱两可”。语言最“不讲理”的莫过于“一马双跨,各奔东西”,即同一个词,竟能有着截然相反的两个含义。如有网友挑出来的“WIND UP”, 你即可让它“上发条”“开启”如“wind up a clock”, 也可让它当“结束”讲,如“wind up a speech”。中文也一样,“老不死的”即可当咒骂,也可是昵称。还有“前面施工,请绕行”,这“绕行”真是叫人躲开它;可“绕行好望角”中的“绕行”却刚好相反,是让你即使舍近求远,也要经过好望角,是绕不开的。

前几年,有朋友把“肯德基”的俏皮话“We do chickens right”发到我手机上,据说这句话汉译能弄出好几种不同的意思来,就像我们儿时所听到的“下雨天留客天”一样;前天我又听一特级语文教师告诉我一段笑话,说的是外国人初学汉语,知道“方便”是“入厕”的委婉话后,当有人再请她在“方便的时候照张相”时,她就要跟人急。我在上海的古镇“朱家角”还见到个有关“方便”的真实“玩笑”,镇上一男厕所小便池有标示,中文很美:“靠近方便、贴近文明”;英文却糟了糕,是“Chose(注:原拼写如此)to Convenience, Come the Civilization.”。

“文明”这词作英译,顶费神了。我以前知道它在不同的语境下可分别译为civilization, civilized, polite等。后来又见到将“文明之师”中的“文明”译为well-disciplined, 我直赞叹,军队的“文明”之处最关键的不正是反映在纪律上吗?北京的男厕所小便池“上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译为“A step up closer helps keep it cleaner”实在是高,不仅抓住了此处文明之精髓“干净卫生”,而且译文也同样合辙押韵。这次,在上海又学了一招,他们把“文明小区”译为“MODEL QUARTER”,细想想,把“文明”在英译中转化为“模范”还真在道理。现在这么提倡“文明”,就是因为不文明太多,谁真“文明”了不也就成为大家的“模范”了吗?

现在有的人中译英时不讲识文断句,不讲意群,不讲语法,不讲先要透彻理解原文后才能在译文中准确表达,而是胡译乱翻,甚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这如何了得!我这次南行前,单位一同事告诉我她发现一社区医院的“输液室”竟标成“LOSE FLUID ROOM”, 先不说语法,就说这语义都叫人无法容忍。本是补液之地竟还要让人再给掏空,岂非恐怖!建议我们有关的协会、语言所和大专院校加强这方面的研究,我们读研、读博、博士后的论文,对语言“模糊性”的研究是否要加大点分量,以便多拿出些理论成果总结实践、指导实践。

(2)           我们的出版界、教育界也可得到一些启发。如词典条目的收录和例句的选用能否加强“辨异”,在外语教学中也加强辨异。我看到“上博”十一个展厅的“前言”分别用了Introduction, Foreword和Preface三词,用Foreword的地方最多,这里面有何考究?返京后,查字典和参考书都查不出来,只见台湾梁实秋先生的《远东英汉大》第1085页对这三词的区别作了一小段辨异,现将梁先生的辧异浓缩如下:Introduction是“绪论”,与全书(剧本)的内容是一体的,是其中的一部分;Preface是“序文”,是与一本书的本文分开的,只解释该书的目的、方法、重要性等;Foreword是“前言”,即简短的“序文”。那我的问题就由此而生了,因为我见“上博”各展厅的“前言”牌子都一样大,其文字篇幅也差不多,并不是Foreword的就比Preface简短。梁先生的意见与“上博”的相比,哪个正确呢?此题留待下次去上海再考察。

我两次写“有感”都重点提到INTRODUCTION当“介绍”用时后面搭配的介词一定要规范为TO,这是因为现在这方面的错太多了,以至于我不得不怀疑是否有许多老师都教错了,或起码是对正确的强调不够。还有,我最近在上海和北京看电视时都听到权威的医学、营养学教授们说C字母时发音全是SHE,我以前还听过正经八百的英语专业人员念C也发SHE或SAY音,不妨统计一下,国人中有多少能正确地发C/SEE音。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我们的教学有漏洞和失误?昨天听广播说已叫停在小学开英语课,太好了,别光说孩子负担太重,就现在这师资力量也不行,拔苗助长、一哄而起的事最好别干,千万别“误人子弟”!

我们的大专院校在编教材、教学资料和课外读物及考试命题时能否增加点包括公共场所标示词和介绍段子在内的实用性强的内容?西方“教学法”方面的规范教科书往往都专有一节,讲“将垃圾邮件转化为教材”,这说明他们非常重视教材的实用性。在不丢掉“大部头”的同时也别轻视“豆腐块”和“雕虫小计”。“海天佛国”、“转账诈骗”、“南北通透”和“小心碰头”之类要英译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谁认为这是“小儿科”就让谁试试!

我们的外语大专院校和一些语言培训机构能否多来点教学旅游、语言实习 (field trip) 之类的生动活泼的教学形式?适当走出校园小课堂,进入社会大课堂,一来可实地、实景学习语言,二来可增强今天的学生,即今后的从业人员的社会责任感。老师们率领高年级学生,带着研究生们去看看各种公共英语标示,凡佳作都是免费的学习资料。同时,若发现错误,也可帮人家改正,“法布施”也是一种大慈善。我不时想起、甚至很留恋在北外的一年“回炉”生活,当时真是“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这些人文革停课前才学一、两年,要强化的太多。师生们日夜奋战,小班加大讲座,当然是以英文(包括原文和译文)为主,但中文、文学、文化、历史、国际关系等样样都学点再加上各种实习。颐和园这样的大公园、剧场、首钢、燕山石化、京棉厂、工艺美术厂等,我们都去过。还有部分同学有机会去外地,如广交会或一些海员俱乐部,我当时去的是秦皇岛海员俱乐部。不这么干,我们怎能一出校门、只经工作单位稍加“入门培训”的短期调教后,就能独当一面作翻译?离开校园几十年了,不了解现在的情况。时下各种软、硬件条件照说比我们当年好得多,但我觉得当时的一些“土办法”和“急就章”应该是仍有不少可用之处。

(3)           大力提倡在译界开展译文(包括公共标示译文)批评。我指的是广义的批评,美的、好的,研究、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个美法、好法;错的、差的,分析一下人家是怎么个错法、差法。即使错误是一个人犯的,个中教训大家都受用。中国传统文化讲“与人为善”和“对事不对人”,后一句,英语里也有相应说法,我去年刚学的, 觉得比我们的词霸和搜素引擎上的更地道:“Don’t ask who is right, just what is right, 其姊妹句是Don’t ask who is wrong, just what is wrong. ”可否搞点公共英语标示佳作评奖活动,或征稿、有奖征文等活动,为的是“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并集思广益、提倡参与和发现人才,同时提高广大从业人员的社会责任感,提高全社会对公共标示包括英语标示的关注度。

在沪期间,看到消息,说香港的邓永锵和古德明两位语言大家为“九七来临,当局要我们都学国语”这一句的英译打了好几回合的笔墨官司,“唇枪舌剑”、“火药味”甚浓。我连看了三遍,原来,他们争论的焦点就是,对于此句而言,WITH、FROM、IN、SINCE这几个介词到底用哪个好以及相应的谓语动词的时态等该怎么搭配。我对两先生的敬业和学养极其佩服。对邓先生过去不熟,但古大总编写的纠错小册子,我在国外拜读过两本。他把香港各知名大学的中英文错,一些公文的中英文错,特首的某个中文病句,甚至连一位英国王子的语法错都纠了个遍。他还抨击一些人搞“欧式中文”是“不仅英文没学好,而且把中文带坏了!”我在墨尔本的社区图书馆里,还看过其他几位香港的翻译家写的书,相当部分都是在纠英文和中文错。感佩之余,我似乎更明白为什么香港的英语熟练程度排名在大陆之上,我原来一直将此归于历史原因和种种客观条件的不同,我现在认定还有个主观因素,即人家那里的译文评论和文艺批评开展得比我们好。期盼我们有越来越多的翻译家和语言教育家也多写写评论,多搞点纠错。若能给广大从业人员和众多的外语爱好者多指点一下迷津,那就功德无量了。

后记

我衷心感谢中国翻译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外文局副局长黄友义和中国翻译协会会长助理黄长奇老师,北京外交人员服务局各位领导和同仁对我参与公共英语标示纠错所给予的及时支持和大力鼓励。我明知自己才疏学浅、还有勇气一路纠错,从北京南下直到我在文中大加赞美的苏、浙、沪,委实应该好好感谢他们。其实,纠错从来就不是我的初衷,我更感兴趣的是学习国内外的各种佳品佳作。

我没有系统学习过中文,也没认真学过英美文学。在职时,常有吃喝拉撒等琐碎事务缠身;退休后,我真希望在家过点一杯清茶,一盘CD,加一册在手的惬意生活,顺带也能“补补课”。我连续写两篇“有感”并且又是投稿供一些专业网站发表,又是邮寄给各方领导参考,指手画脚,太“闹腾”了!我真怀疑过自己:“我还是我吗”(我有不少缺点和不足,但似乎还从没人批评过我“狂妄”)?但我很快就提醒、纠正了自己,因为我理解,小平同志讲“韬光养晦”时后面还紧跟“有所作为”,这两句应是一个整体(网上将“有所作为”或译为“make some contributions”, 或译为“make positive contributions”,我觉得都不对。前不久请教黄长奇老师,她的译文是“make due contributions”。我认为这个靠谱,因为DUE既有“适当”(proper)一解,也有“充分”(sufficient)的意思,还有“属自己应尽、应还”的意思(owing/still due),这就显得积极多了。另外,我还有一强大的精神支柱,即老一辈领导人陈云同志所说:“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

我在北外八、九年,不是享受“人民助学金”就是“带薪回炉”;分配到外交人员服务局后,又承蒙领导破费很有限的联合国开发署项目款,派我们赴澳进修语言学和教学法,而且是在1990年,并让我率三人组前往。所有这一切都是多么大的信任和恩惠!“知恩不报,枉为人也”!就这么丁点业务,都是人民和党给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让它回馈社会吧。

 (作者:龚乃绪  北京外交人员服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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